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在逃票这个问题上,也要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的。俺下乡插队三年多,每年都要回家几趟,逃票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一样,可说是手到擒来。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上得山多常遇虎”,也有栽跟头的时候。那就是遇到政治气候紧张,治安形势严峻的时候,人的本事再大,也抗拒不了客观规律。真可说是:“人和不如地利,地利不如天时也。” 逃票者,凶器也,俺是不得已而用之。俺的一个同学,就是“背手牵鸡”的那位主儿,不单是逃票回沈阳,他是大串联没串够,还经常扒火车流窜到各地,游山玩水。他说,大串联那时候,跑的都是大城市,老子要利用插队的时机,遍游一下祖国的名山大川。 那年秋天,他从五台山回来后,神神秘秘地跑到俺青年点,对俺说:“春生,你知道我这次在五台山,遇到了谁?告诉你吧,我在山上的一座小尼姑庵里,见到了已经出家二十多年的沈崇啊!”——老嘎你别打岔,俺也不敢断定此事的真伪也。 有一次,他去四川峨眉山拜菩萨,在成都火车站下车时,正赶上巴蜀发生了一起恶性案件。站里站外,布满了全副武装的军人和便衣警察。他一下车,就被人家盯住稍了。他稀里糊涂,一点也没发觉,只管从一条小道往外走。刚从一个缺口混出站去,身后的盯稍儿者叫住了他: “站住——” 他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 盯稍者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喝问道:“干什么的?” “不干什么。”他懒洋洋地回答说。 “口袋里是什么?”盯稍的便衣警察盯住他微微鼓起的裤子口袋,问道。 “哦——”他嘴里“哦”了一声,右手下意识地用手向裤子口袋摸去。 嗨嗨,说时迟,那时快,还没容他的手碰到裤子,也不知道那个便衣警察是怎么近前贴身的,他伸向裤子口袋的右手被人家那么一拧,膝盖弯儿被人家轻轻一撞,他已经狗吃屎似得趴在了地面上了。呵呵——亏他还自称“打遍全县无敌手”也。 便衣警察用膝盖死死地压住他的脊梁骨,一只手继续拧紧他的右手,另一只手伸进他的裤子口袋,缴获了他口袋里令人起疑心的那件东西。 哈,你知道那是什么吗?便衣警察望着刚掏出来的事物,不由得大失所望,那并不是什么凶器,而是他的“盘缠”——一块他留着中午吃的冷馒头啊。呵呵——原来,他被怀疑成身藏凶器的杀人疑犯了啊! 所以说啊,在“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时时讲”的那个年月,插队青年回家,最好是选在阶级斗争处于底谷的时候,你可别顶着风儿上啊。 那年刚开春,一天夜里,俺们几个弟兄刚钻进被窝,队长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 “快起来,出事了!” 队长告诉我们,刚才,饲养员巴大爷低头给牛拌料的时候,大牤子一抬头,牛犄角插进了巴大爷的眼睛里。巴大爷的眼珠子当时就顶冒了,而且流血不止,有生命危险。大队卫生员说,必须连夜送巴大爷进沈阳大医院抢救。队长问我们,谁家有亲戚在医院,好抓紧联系住院。 正好俺有个亲戚是沈阳一所大医院的医生,于是,俺便和大队卫生员,生产队会计一起,护送巴大爷动了身。 一个小时的大车,一个小时的汽车,三个小时的火车,天还没放亮,我们就到了沈阳。那个时候医院的服务态度还是蛮好的,巴大爷很快就住进了病房。 经过两天的抢救,巴大爷的老命算是保住了,当然,一只眼睛也永远的失去了。 巴大爷住进医院,命虽然保住了,可是钱也花得流水一般。不单是生产队会计心疼,俺也替巴大爷肉疼也。这家医院可真是他妈的“谋财救命”啊。验次尿,两毛钱;透个视,三毛;验个血,五毛。靠!一张十元的大团结,只要一破开,不到半天就无影无踪也。 第三天,会计对我说:“春生,沈阳的开销实在太大,巴大爷的病情也稳定了,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吧。” 俺一想也是,于是,告别了巴大爷,又回家打个招呼,就动身去了火车站。 本来,俺这次回沈阳算是出公差,路费是有的报销的。可俺一想,羊毛出在羊身上,归根到底,最后还是要由巴大爷来看数。于是,俺打消了买票念头,决定继续俺的拿手好戏,替巴大爷省点吧,省点儿是点儿啊。 俺提着提包,从一个缺口跳进火车站。咦——今天怪了,平时熙熙攘攘的站台上,怎么这样冷冷清清啊?再仔细一瞧,站台两头,地道和天桥的进出口,还有手持半自动步枪的士兵在守卫着。 啊——不妙,这一趟逃票怕逃得不是时候。俺心里有点紧张,可外表却不动声色,硬着头皮向地下道走去…… “站住!” 俺刚要走进地下道,身后传来威严的命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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