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出黑洞照片的MIT女博士正受网络暴力

仲国民

来源: 环球网/日期: 2019-04-15

　　人类首张黑洞照片的力量不同凡响，吸引广泛关注的同时，也激发了人们对图片版权的关注。人们吃不过来每天新涌现的“瓜”，很快就忘了前一天还很红的洗出黑洞照片的MIT女博士。但在业界，这位笑容可爱的姑娘，已经在几天之间悄然从聚光灯下，走进了互联网暴力的包围圈。

　　凯蒂·博曼(Katie Bouman)是她的名字，她火得非常意外，也被反噬得出奇的快。

　　意外走红的女博士

　　因为媒体的宣传，亲和的笑容、29岁的年纪、女性、MIT博士，几个元素的组合迅速击中人们的心房，她带领团队提出的算法如何滤掉因大气湿度等原因引起的噪声不重要，这种很厉害的感觉和“女性”这个属性的冲突感足够强，以至于她的照片传播之广，几乎比肩黑洞的首张证件照。但这是后话，起初媒体并没有关注到她。

　　所以，一些人开始为她发声，以确保她的贡献获得应得的认可。



　　推特是一个极好的传播途径，一张凯蒂·博曼与黑洞同框的照片获得了几十万的点赞，很多网友留言“respect(尊敬)”，客观地表达了对她的赞扬。

　　BBC、卫报、泰晤士报以及往下多个层面的媒体都挖掘到了这张照片的价值，也挖掘到了她更多的照片。在消息扩散的过程中，凯蒂·博曼的贡献可能被夸大了。全球8台射电望远镜、200多名科学家共同参与的项目，团体的作用理应更大。但她是一位女性，所以让她成为“英雄”更有故事性，甚至有人将她与玛格丽特·汉密尔顿相提并论。



　　在一个“女性创造历史”的故事框架慢慢形成的同时，捧杀的路径也天然铺就。这很符合一些人想要的效果，包括希望女性获得尊重的人，还有一些暗中等待，在最高点一把把她拉下来的黑手。

　　毁掉一个女博士只需要两天

　　黑洞照片公布后两天，凯蒂·博曼已经成为媒体口中“黑洞背后的女人”，但网络上突然出现质疑的声音。Reddit上一篇“有理有据”的帖子瞬间被顶了上万次。

　　发声的网友表示，在GitHub的黑洞算法代码库里，凯蒂·博曼只贡献了2000行代码，而另一个团队成员Andrew Chael贡献了85万行代码，贡献率94.4%。另外，凯蒂·博曼在代码库的贡献从去年底才开始，且不是核心代码，而是改变字体大小这种无关发现黑洞的代码，Andrew Chael则贡献代码长达两年。帖子的结论是，凯蒂·博曼的贡献根本没那么大，如果应该有一个人代表团队获得盛赞，不应该是她。



　　我们跳过中间的发酵环节，直接公布结果：很多人注册了凯蒂·博曼的推特假账号，代替她本人自夸自擂，吹嘘自己的贡献。(在国内我们称之为高级黑。)而据纽约时报报道，凯蒂·博曼的手机开始收到很多消息，多到不得不关机才能免于骚扰，至于消息内容我们可想而知。



　　实际上，凯蒂·博曼本人没有推特账号，她借助朋友发布了声明。于是，网络暴力转而攻击发帖的人，这次“出拳”的是力挺凯蒂·博曼的人们。

　　Reddit那篇“始作俑贴”的作者后来表示，他只是陈述客观事实，但却收到了海量的“问候”，一半说他是找不到老婆的剩男，一半用女权主义教育他。

　　至于Andrew Chael，他连发7条推特为凯蒂·博曼的贡献正名，并表示：“我没有敲出85万行代码，大多数代码是模型文件，其中6万8000万行在目前的软件里，但我并不在乎有多少是我署名的。”



　　从看热闹的角度来说，凯蒂·博曼的“瓜”一点不逊色于国内围绕图片展开的大戏，但网络暴力和性别歧视在如今的时代仍然盛行，让人深感不适。

　　团队的努力从来都值得赞扬

　　事件视野望远镜项目的科学理事会成员，亚利桑那大学的天文学和天体物理学教授Feryal Ozel表示，看到人们对女性在科学中的作用感兴趣是令人欣慰，但他也强调了其他女性和男性的贡献。



　　据纽约时报报道，事件视野望远镜项目200多名研究人员中，约有40名女性。项目中一位24岁毕业生Sara Issaoun说道：“项目进展的每一个环节都有女性的参与。在STEM领域中，有那些榜样成为年轻男孩子和女孩子仰视的对象非常好。”同时，她也驳斥了“孤狼成功”的故事，表示团队的多样性和共同努力才值得赞扬。

　　不过，凯蒂·博曼从没有标榜过自己的突出贡献，在走红之前，她的算法被提及时常常伴随着她说到团队的作用。只不过因为她被宣传渲染得最多，她就站在了舆论的旋涡之中。她的脸已经天下皆知，但剧情的反转、Andrew Chael为她的正名因为传播的轮次和广度不一定会覆盖只接收到第一波质疑信息的人们，她在生活中还会遇到哪些困扰，我们不得而知。



　　Girls Inc.的学习总监Penn Sheppard表示，在一个女性的科学贡献历来不被承认的世界里，凯蒂·博曼的故事在女性参与不足的行业引起了共鸣。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女性有所作为，仍然会受到有些人的质疑。

　　性别歧视从没停止

　　《印度时报》针对这一事件的报道非常直白，直指网络杠精的性别歧视。文章作者Gwyn D'Mello评论称，在STEM这个男性主导的领域，女性从来不易，即便获得成就，也可能因为生错了性别而不被认可。他透露，Andrew Chael是一个公开的同性恋科学家，但人们更愿意承认他的贡献，而不相信一个女人有能力推动历史。



　　对女人的性别歧视固然错得离谱，利用女权主义向男人示威也过犹不及。真正的平等，需要男女双方共同的心智成熟和互相尊重。

　　可以想见，这一轮纷扰过后，性别歧视仍然不会消失，但凯蒂·博曼可以选择不为所动。就像Gwyn D'Mello的态度：“凯蒂·博曼不必回应任何质疑，因为包括她在内的科学家们已经拍到了5500万光年外的黑洞照片，而那些近到连脆弱的自我都看不见的人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