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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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工地的施工员小伍，是个技术很全面的孩子，多次获得由工地自选自评的“最牛逼工人奖”、“最好色奖”、“租黄碟积极奖”等等；其实呢，他工作很认真负责，只是个人卫生状况较差。


小伍住在毗邻江边的一个临时工棚里，用模板搭了一张简易床，他习惯在睡觉前泡脚，然后把洗脚水直接倒入床底。有一天清晨醒来的时候，他发现床上长出了一圈白蘑菇，从床头到床尾，正好把他围在中央。那些蘑菇朵儿娇小玲珑，洁白无暇，质地鲜嫩。这是怎么回事呢？小伍诧异无比，经过分析后得出结论：先是蘑菇的种子被风吹到床板上；当洗脚水倒入床底后蒸发，被床板充分吸收，便为种子创造了生长环境。大自然甚是神奇，但此事关乎到洗脚水，就不大好拿出来见人了。为防止被工友发现，小伍一边哼着“采蘑菇的小姑娘”一边把蘑菇采下，然后尽数撒入隔壁农户的鸡圈中，那些原先还咕咕叫着的鸡，刚吃完蘑菇就只剩下躺在地上喘息的份了。小伍大跌眼镜，心想，我这洗脚水除了富含营养之外还有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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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户一家就不干了，这群鸡辛辛苦苦养了小半年，眼见可以下锅的美味变成穿肠毒药，一家人学着讨薪民工，把写了字的白布条绑在头上到小伍的工棚抗议，为首的大爷头上写着：鸡死我死！大妈紧随其后，一块布条斜挂在身前（那模样像宾馆的礼仪小姐），上书：与鸡同在！再后面跟着的小媳妇还人面兽心地说：爸爸妈妈回去吧，他不赔钱，我们把那群鸡煮煮吃了。小伍一肚子气，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死几只鸡也不用闹到冚家富贵（广东话：死全家）吧？但想到自己有错在先，便拿出刚发的薪水，一叠钱高高举过头顶：“我赔他个死扑街！”看到钱，一家人就笑了，临走时老头子还说，为把损失减到最小，可以做成烧鸡卖到城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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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洗脚水惹的祸，小伍觉得以后要注意下个人的卫生问题了，而且刚接到通知，几天后市建委检查组要来工地，“宿舍卫生”正是必检项目，小伍决定痛改前非。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小伍睡觉前又把洗脚水随手倒入床底……第二天，床上长出了一从木耳，这些半透明的玩意儿一排排耸立在床上，如同大阅兵时的士兵阵列，上面还挂有露珠，真是娇艳欲滴呢。小伍拿来菜刀一朵朵连根铲除，装入麻袋之中。此时再看那把菜刀，只见刀口竟像喂了剧毒那般发黑发亮。只怕屠龙刀便是这样铸就的呢。小伍心想。便把一麻袋的木耳拿到江边，一把火烧掉。刹那间只见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宛如古代士兵在城墙上点燃的烽火，十里以外清晰可见。短短几分钟消防队接到数十个报警电话，当消防车风风火火开进工地的时候，小伍吓得躲在工棚里不敢出来。当日，在工地方圆五里的范围内降了一场酸雨，气象报告说，酸雨现象主要是工业生产对环境的破坏所导致，并呼吁：保护环境，从我做起。小伍喃喃道，什么酸雨，都是我的洗脚水呢。


眼见检查组就要来访，包工头把工人召集起来开会：“都给我精神点啊！在领导面前好好表现，工钱我一分也不会少的！”小伍心想，眼下钱倒还是其次的。因为在第三天早上，他的床上又长出数条常青藤，宛如长龙盘踞，肆无忌惮地在被子和枕头上缠绕。实在难以想象，检查组进入工地的那天，它还会长出什么离谱的东东？到时应该如何向领导们解释？要是它长出外表诱人而又内含剧毒的水果，被馋嘴的领导摘来吃掉怎么办？思绪万千地处理完常青藤，小伍决定当晚不睡觉，就守在一旁，“我倒要看看这个神奇的景象！”


然而一夜无事，就像他刚入住的时候，除了有几只小强出来溜溜，没有发生任何超自然现象。难道恢复正常了？小伍兴奋得有点不敢相信。终究还是回来了！哈哈！今晚可以抽时间把卫生搞一搞，检查组的同志，你们来吧！看看我这宿舍，哪一样不是洁白无暇，哪一样不是一尘不染！沐浴在暖暖的晨光中，小伍带着甜甜的笑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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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小伍醒来，精神舒爽地伸个懒腰，立马触电般地把手缩回来，睁眼一看，双手竟然被扎了无数个小洞，正往外孜孜地流血。仙人掌！好出奇啊，床上竟然长出仙人掌！喂——莫玩我啦，说出去谁信啊！愤怒之余，小伍抡起木棍对着仙人掌一顿乱打，绿色的液汁四处飞溅。既然要玩就玩他个彻底！小伍泡进浴盆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洗下的污垢足足有三公分厚，然后把洗澡水尽数倒在地上……生长吧，植物们！时间是宝贵的！小伍露出邪恶的笑容，摔门而去。他决定去网吧通宵一晚。


翌日，小伍回到工棚。打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直想戳瞎自己的双眼，整个工棚简直变成一座森林！只见五株椰子树破床而出，累累的硕果悬于屋顶迎风飘摇；苔藓长满了四壁，房子像刚刚刷过一层绿色的涂料；蔓藤植物从屋顶垂挂下来，宛如巨大的帘子；地面上铺满了地衣、蘑菇、木耳、蕨类植物等，以及说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电视机顶赫然摆放着四只洋芋；打开书桌的抽屉，里面躺着六个红薯……


然而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工友们响亮的呼声：欢迎领导前来视察！小伍几近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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