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短暂逃离喧嚣的现代社会,波兰男子Mateusz Waligra只身来到玻利维亚的乌尤尼盐沼,开始一场冥想之旅。 俗套的不是修行,而是我们对待它的轻佻姿态。 文/邓娟 小清新毁了“张爱玲”,鸡汤党几乎毁了“修行”。 止语是修行,喝茶是修行,吃饭是修行,“睡眠,最自在的修行”;寂寞是一种修行,爱自己是一场修行,婚姻是最好的修行;“30岁前,最好的修行是恋爱”,“那些在爱中受的伤,都是修行”;释然的修行,规矩的修行,不纠结的修行,“慢慢来,要懂一点修行”;人生何处不修行,我们都在红尘中修行,“好人生,靠修行”……反正修行是个框,什么都能往里装,在各大阅读网站搜索“修行”,每则书名、每个标题,都是一碗入口即化的浓浓鸡汤,你不干也得干。 俗套的不是修行,而是我们对待它的轻佻姿态:土豪拿来当时尚标签,中产阶级拿来当文化口红,屌丝拿来当做不思进取的高冷理由。本应属于个人范畴的修行主题,成了显摆给他人看的修行主义。 披头士乐队造访印度,与“超觉静坐”的发明者马赫西合影。美国很多名人都修炼过“超觉静坐”。 把修行变成了习气 你身边大概也会有这样的一个人,言行举止都充满仪式感,打坐、茹素、戴佛珠,穿衣飘飘若仙,见面行合十礼。个人爱好无可厚非,看起来也赏心悦目。可他开口闭口感恩,口口声声打开自己、敞开心灵,再深入一点,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号称信佛,也号称信道,拜财神也拜耶稣,但这一切都带着强烈诉求。有一副对联,入木三分地讽刺了这样的信仰投机分子:只有一文钱,你也求,他也求,给谁是好;不做半点事,朝来拜,夕来拜,教我为难。 他也做一些善事,却总是好心办坏事,比如在上游放生,让下游杀生;爱心爆棚时甚至还放蛇、放臭虫、放福寿螺,惹得鸡飞狗跳,居民不得安生。 他的心地不坏,或许也算得上善良,只是他把一切都冠之以修行名义,将生活过得神神叨叨,作为鸡汤党的主力,让人烦不胜烦。 西湖边专做“放生”生意的鱼贩子正在往湖中倒鱼,放生者合十祈祷。图/浙江在线 信仰值得尊重,但也恰恰是这些流行、肤浅的假修行,让旁人误解了真正的修行。 “当我们日复一日做着修行的功课时,是否已慢慢被修行的形式所麻醉,而忘失了修行的本义?”一篇《别让修行麻醉了我们》的文章写道:“我们把修行变成了一种新的习气。一边念着佛号,一边和人争辩是非;一边念经打坐,一边妄想纷飞;口中的道理一套一套,可遇到事情还是着急上火,半点亏也不肯吃。‘本性毕露’,却还以‘修行人’的身份去教训、数落别人。” 最隐蔽也最普遍的假修行,是不求甚解却好为人师。而最具迷惑性、危险系数也最高的,则是装神弄鬼的伪大师们。 “白玛奥色法王”为张铁林举行坐床仪式,张铁林变身“活佛”。伪大师骗名、骗财、骗色 毛姆说,制造神话是人类的天性,对那些出类拔萃的人物,如果他们生活中有什么令人感到迷惑不解的事件,人们就会如饥似渴地抓住不放,编造出种种神话,近乎狂热。传奇的小故事,成为英雄去向不朽的最可靠护照。 吊诡的是,许多出类拔萃的人物,反而在假修行的市场上被拙劣的江湖术士骗倒。女明星和仁波切谈笑风生,首富在“大师”的客厅里亲密合影,官员乃至不明真相的外国元首为“神医”站台,骗子摇身变成举世认证的大师,卑鄙一贯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关于名流迷信神秘力量的心理,吴晓波曾有分析:任何被视为奇迹的事物,往往都很难延续,因为它来自一个超越了常规的历程,处身其中获得巨大利益的人们,相信那就是命运,总希望每次都能红运高照、侥幸胜出。 王菲、李亚鹏与“大师”王林合影。2015年7月,王林因涉嫌绑架并杀害其曾经的关门弟子邹勇而被警方带走,还涉嫌以下罪名:非法行医、受贿、重婚、赌博、偷税、非法持有枪支和诈骗。 名利得来偶然,所以也更害怕失去。当25岁的王菲还在为“太红了”而烦恼时,就写了一首《出路》:“我有很多问题,解决不了的问题。我缺乏耐性,没什么事能让我满意。我常得罪人,这好像是天生的本领。我讨厌当明星又希望引人注意……唯一相信爱情,渴望有个幸福家庭,可算命的说我们的婚姻并不那么如意,说你到四十岁的时候会有外遇,这让我担心,真让人担心。我想找条出路,到底有没有出路?” 女明星找大师求出路,连林青霞也不能免俗。“我发觉我这个人太计较,总以为别人应该理所当然地对我好,而经常令自己很不开心。所以我决定去修行。”林青霞于是寻找大师,她和佛学大师圣严握过手,却也和“气功大师”张宝胜合过影。 市场需求旺盛,“大师”层出不穷。最寻常的骗财,最下作的骗色;最高端的自然是骗名,名气一打开,财色自然来。 林青霞与“气功大师”张宝胜。
要在修行中生活,在生活中修行 现代社会制造了巨大财富,却未必让人获得更好的生活。福柯将目光投向古希腊,他强调,最早希腊语境下的“修行”具有积极意义,并非自我弃绝,而是一项重新获取对身体认知和掌握的实践,可以为个体建造一个独立的精神空间,以抵制现代权力的侵犯。 修行其实也是社会命题。在北大社会学系2015届毕业典礼上,教授孙飞宇讲话的题目即为“社会学是一种修行”。 孙飞宇说,社会学关注生死爱欲、恩义情仇及建筑世界的过程,同时不忘初心与理想,在人类文明的整体传统中,这种修行的要求从来都“草蛇灰线,不绝如缕,甚至曾经是中华文明之传统的实质特征”。 即使是鸡汤党推崇的修行者南怀瑾,也明明白白地说过:“修行不只在山上,也不只在庙里,更需要在社会中。要在修行中生活,在生活中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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