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久了,你又坐在窗前,看凌晨将明未明的街道,一点一点地亮起来。一盏盏尾灯匆匆掠过路面,如同水滴划过窗檐,用不了多久,这水滴便汇聚成红色的海洋,车流如织,人声如潮,天色明亮,空气污浊。大家互相掩盖,彼此淹没。
有多久了,你不曾失眠,曾经那些辗转反侧,渴睡不得的暗夜看似已与你永别,却总是突然降临,一次又一次将你击中。几度交手,还是落败,终于明白,你要对抗的不是失调的睡眠,而是不安的心境。
有多久了,生活只剩下消费,昨日新衫尚未着身,已觉陈旧,标签尚未摘下,已被忘却。喜欢鞋子,于是不断购入一双又一双,高高的,细细的,别人看来岌岌可危,你却如履平地,常被人笑走路有风。新手袋换过很多只,之前再心仪,也没有百用不腻,太硬的皮革让人四肢僵板,太软的却如同少女面颊,一不留神就皱了。人生需要很多个“适中”去成全所谓的“完美”,但即便当时适中,未来某天都会有偏颇,或者,这变化本身就是一种完美?
尚有太多信息需要消费,大批涌入视野的新鲜词汇,海量即时更新的热闹新闻,你刻意屏蔽很多资讯,断绝很多沟通,只因对这所谓的时事并不热切。若这世界有何事发生便可导致天下大乱,关心又有何用?影响人一生格局的,无外乎是发生在自身的一切纠葛,斩断理清尚不能平,又何必劳神个把月后便会被忘却的“新闻”?世界这样拥挤,又怎能不以自我为中心?
有多久了,偶尔看电视,只看自然纪录片,因为你看不懂那些选秀、相亲、穿越……不明白为什么越是假的东西,才越能让人们看下去。人类区别于其他生物的最重要一点便是思考,对真实、善良、美好的思考,而不仅仅是看一场热闹。当你看到一只鸟如何靠数千次飞行才搭建起属于自己的巢;当你看到濒死的羚羊大睁着黑寂的眼睛;当你看到幼狮如何学习狩猎,如何承受失败,你就能感受到这种种景况与人类世界并无不同。
有多久了,你总是想,忙完这阵子,就去旅行,关掉电话,不开电脑,只是让自己在路上,行走,思考。你害怕,再这样不抬头地走下去,就会忘了自己要什么。可是,事情永远没有结束的那一天,那些未休的假期凭空消失,好端端的时间
最终全部变成现金补偿。你还有很多地方要抵达,很多人要遇见,很多精彩要记录,可是,你没有时间。或者,这只是一个借口,你真正缺乏的是兴致。
有多久了,你愈发觉得自己陌生而遥远,似乎并没有人将你放逐,你只是看不清自己了。你记得身边人的理想与愿望,却不知该如何总结自己的。那天你在午后独自走在热闹的街道,午饭时喝的酒衬托着冬日并不亮烈的阳光竟能呈现一种
奇异的微醺,你以为这时应该是下着雪的。你有很多次站在镜子前,想弄清自己的原貌,却不能如愿。你知道,那些嬉笑怒骂不是你,那些曲意逢迎不是你,那些摇曳生姿不是你,你要的不过是能安心端坐,写字看书的那一个你罢了,可是,偏偏这些又都回不去了。就如同,穿惯了高跟鞋的脚,已经无法适应平底鞋了。
其实,还是不擅与陌生人攀谈,第一句话出口便觉尴尬;还是太容易就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却总是忘记很多感受只需要留给自己;还是不喜欢用条条框框去规范谁,因为自己本身就是无法相信固有及僵化的人。这几年,经历过一些,看懂了一些,学会了一些,可依然不能运用自如。该感慨你的固执,还是怜惜你的坚持?面对这世界,你终究还是有一些天真无路可去。
或者,慢慢地你就适应了这样一个世界,或者,慢慢地你就有了自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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